撰文/ 陳漢聲 Chen Han-Sheng
學會與家人道別,永遠不嫌晚,但總是感覺遲;與土地相處的感覺,也是如此。應該要很熟悉,其實很陌生,以為陌生就不在意,卻又放在心上,難以抹去。北上讀書工作,至今已邁入六年,回到家鄉舉辦個展,以「陳明福」為展名,為了要紀念一段與爺爺的陌生情感。
我的爺爺陳明福,大家都叫他「鼠仔」,一個一輩子待在高雄大社的莊稼人。鼠仔過世後,再回到福仔耕種的土地上,兒時嬉戲的場景不禁湧現,而泥土裡不時可以挖到的陶瓷碎片,則是回憶的一部分,這個碎片也是鼠仔在整地時,會遇到的日常,而曾經每天被使用的農具,如今也被靜置在工寮許久,不再被使用。
藍白的陶瓷碎片,象徵著無名氏的歷史,是被迫無關緊要,並被迫自我淘去,靜置的農具,其實也從未真的罷工。物件總透過被使用過的痕跡,召喚一個以農入藝的創作方法。倘若農具對鼠仔來說,只是一個工作的「傢伙」,而務農時挖掘到的碎片,是一個鬆土時欲除掉的障礙,但在我來說,農具是一個對抗土地,以及對話的媒介,而這些碎片,或許就是我得重新耕耘的新土地。藝術應該是一種勞動,不崇高,卻很珍貴,有價值,但不是沒有價錢,如此,藝術才有機會跟鼠仔一起下田。
這些無法辨識的藍白陶瓷碎片,以及不捨丟棄卻又不知道怎樣處理的農具,在展覽結束後,或許仍然是無可名狀的,透過展覽,我希望能可以分享這種無奈卻強烈的無可名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