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日本的投降宣告著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正式結束。1951年,美軍佔領日本,兩國簽訂了第一次的《美日安全保障條約》。戰後的社會瀰漫著一股絕望與希望並存的普遍意識,50年代起源於美國的垮掉派詩人們(Beat Generatation)奠立了60年代嬉皮的思想與文化根基,跨越著藝術、音樂、文學等不同的媒材,年輕人們交換著血液和體液,一起共享著不會成真的那場夢。遠東這端的日本年輕人們也感染了濃烈的戰後憂鬱、戰後的狂放,他們反抗著一切,政治、經濟、甚至是整個社會的思想環境。
《青春殘酷物語》是大島渚的第二部長片電影,時空背景的設定正是60年代美日第二次的《安保條約》簽訂前夕。日本在戰後的文學與電影思潮,最初就像《青春殘酷物語》那樣充滿著爆發力,年輕人們浸淫在暴力與危險之中,為了還尚未實現的理想而努力著。到了80年代日本經濟泡沫漲到了頂端,社會與經濟環境開始瀰漫著濃烈的末日情結,年輕人們對於未來的無力感總算厭倦,出現了大量拒絕就學就業的尼特族(NEET) ,文學與電影的發展也開始漸趨冷靜寂寞,而這樣的消極意識主流於非主流的普遍意識之中,他們再也不願付出努力去改變什麼,甚至連作夢都嫌奢侈。
伊日藝術在《青春殘酷物語》中帶來七位藝術家,他們和所有時代的年輕人一樣,用自己的身體、自己的生命經驗,走過那些殘酷的年歲,留下印記,朝著下一個青春永駐的世代前進。
西班牙藝術家Guim Tio喜歡蒐集老東西,他在二手市集裡面找到一捲八釐米膠卷,裡面記錄著一支3分44秒的黑白家庭錄像。馬德里很少下雪,但每個家庭都一樣,總會在難得的下雪日,拍下孩子們在雪地上打滾、玩盪鞦韆、扔雪球等遊戲的畫面當作紀念。Guim將那卷八釐米膠卷拆解攤開,花了兩個月的時間將每個小框格中的人臉用刮刀剔除掉。當可識別的五官符號被抽離了,畫面中的那對兄弟,就像另個時空背景的你我一樣,挑弄著觀者的記憶。
藝術家邱君婷除了「女性」藝術家的身分之外,去年她又新增了一張「妻子」的標籤。君婷的作品經常是以家庭作為創作的核心主題,在她2017年的新作當中,她以廣大的荒野空間作為世界觀,雪白的狼、飛鳥、鹿透著腹部的嫣紅,懷抱著下一代生命,繼續勇往前進。
「終身為伴」是藝術家林宜姵在2018年開始延伸的系列主題之一。宜姵在2017年發表的個展《最後一頁麥德布魯》是以逝去的情感作為主命題,將甲蟲象徵為恐懼與壓力的符號。在新系列中,宜姵將她的符號訊息以更隱晦更超現實的形式呈現在作品之中,例如在湖中各自漫遊的兩隻天鵝的距離關係,看起來是既疏遠又陌生,但漫天飛舞的彩帶卻就像慶典似的在祝賀著什麼,其畫面的違和感與矛盾,仍是她這次意欲呈現的作品主題核心。
賴威宇的繪畫世界,就像費里尼那匹暗藏禍心的木馬,呈現的是一張張千奇百怪的我城眾生相,奇幻誇張的情節,洋溢著叮叮咚咚嘉年華式的歡樂。從早期較為寫實的人物畫,到逐漸走向富幻想、象徵、劇場氣息的創作路線,賴威宇將看似荒謬的事件,以孩子般的遊戲心,將畫布塗抹得像費里尼的彩色萬花筒,邀請觀者進入其中一起狂歡、喧囂,但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我們同時也看到了人生的無奈與荒涼。
雕塑藝術家陳佑而在就讀北藝的時期就進入了台北動物園擔任志工,負責導覽解說,並學習製作標本的技術。從沖繩縣立藝術大學博士班畢業之後,佑而目前留在沖繩藝大任教,同時進入沖繩動物園繼續研究近代動物園的發展與人類關係。《If I woke up next to you》是以肢體殘缺作為視覺表現的系列作品,當我們在路上看到一位斷手的人、或是一位瞎眼的殘疾人時,我們會產生相當程度的同理心;但我們看到一隻斷腳的狗或瞎眼的貓時,心理所激發出的情緒似乎未達人類等級的同理心,而是更傾向於相對旁觀的同情心。熱愛動物的陳佑而以寫實動物的雕塑形象,結合著動物與人類之間的形象,意圖喚醒觀者對於生物、對於自然的這份天性,這份愛戀之心。
《家庭相簿》是藝術家葉誌航在2017年的個展主題,他將自己童年時期的相簿重新翻拍放大,用寫實的繪畫技巧將照片重現,並加上自己對於兒時的一些回憶和想像;就像我們會將國小課本上面的那些人物肖像加上帽子、領帶、甚至是讓他們施放氣功波等等的惡搞圖像,葉誌航將充滿回憶的相片完整的重現之後,再用刮刀將顏料剃除,透出底部那些絢麗的螢光色料,把這些舊照片舊回憶,用一種充滿童趣的形式重新再現。
藝術家時永駿從2009年始發表的作品系列《日常體制》,便開始將異化的物件拼湊在畫布上,以夢境似的視覺呈現形式進行創作。畫面雖是組合式的超現實呈現,但作品中出現的元素仍是以現實存在的人、事、物做為基礎。他抽出敘事主體,將客體的符號簡化、物化,並分解主體與客體之間的關聯性,建構出失序、非線性的時空畫面。這次展出時永駿在2010年發表的作品《示範生活 - 植物學》,在畫面中我們可以看到課桌椅上的花草果物交錯滿佈,課程好像很忙碌的進行著,但教室中的孩童們卻各個心不在焉,打著呵欠闔著書簡,陷入自己的異想世界裡。佈告欄上的紙張在孩童的奇想中幻化為紙鴿,乘載著孩子們的意識一起逃竄出教室,順著飛洩的軌跡,視線被引導到司令台前一個孤坐的孩子,一個不曉得是想要塞進紙箱、還是被紙箱困住的孩子。時永駿的作品乍看之下總是絢爛華麗,這些符號就像一塊塊彩色的積木般造型獨立,他精挑細選的將它們堆積起來,蓋出一座每個孩子都傾羨的小城堡。但在心理層面上,這座城堡或許是鏡面的,觀者們透過時永駿的作品,看見的卻會是自己的回憶。
在《青春殘酷物語》中,女主角放浪的在夜晚上了陌生人的便車,小混混男主角擊退了意欲玷汙女主角的中年男子,兩人相識。他們各自睡著那些富裕的中年男子中年婦女,從他們身上得到金錢與社會資源,回過頭再來談著自己的愛。而這當然不會是整個社會中的唯一一種選項,女主角的姊姊與前男友則是面對著殘忍的現實,為了生計而存在。那是一個靠身體,靠意識反抗社會的年代。在伊日藝術《青春殘酷物語》中,七位藝術家各自以自己的視點,汲取這個世界中的虛幻與現實、絕望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