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沒有壓力的告白」
他就佇立在門口,倒也顯得神色自若。只不過等待的過程總是漫長的,他甚至有點漫不經心的頂起腳尖輕輕地調整著站立點,試著對應地磚上的切線,心想、應門的人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或許會覺得他今天看起來額外的整齊、莊重也說不定。剛剛花店店員告訴他黃色百合的花語,說是象徵著財富與高貴,他想著,或許以往的求愛方向根本錯了,畢竟又有誰會不喜歡擁有財富與高貴特質的好男人呢。這是他第三百三十一次的求愛,正巧是她最喜歡的導演Roy Anderson的生日密碼,他琢磨著這個巧合或許還能夠替自己帶來多那麼一點的運氣。但就算這次又失敗了也無妨,反正他知道她喜歡的所有電影,所有導演。他有自信這天底下就屬他最懂她,他還有千千萬萬個有關於她的愛情符碼,供他慢慢採樣實驗。
「在夢裡與妳共舞的那個人不是我」
孫培懋在2017年以「遊園系列」作品獲得臺北美術獎的優選,該系列也在隔年受到北師美術館館長林曼麗教授策畫邀請,參與了位於東京白金區的台灣駐日經濟文化代表處的台灣藝術家聯展。台灣在80年代開始興建了相當多的中小型遊樂園,各單位均無視出生率及總人口數從80年開始驟減的現象,持續改造及擴建著許多大型廟宇、學校及工廠。直到進入千禧年後出生率才總算開始持平,但是因為社會少子化、老年化現象,加上工廠外移,導致早年的這些兒童樂園及廠房等經營不善大量倒閉,也因此興盛起台灣地區的廢墟美學的表現形式,例如台灣電影新浪潮時期的名導楊德昌、蔡明亮等,也經常將廢墟作為重點場景,追憶那些已然逝去的繁榮,並封存著眼下的蕭條與曾經的美好。
在「遊園系列」的作品當中,孫培懋將台灣早期遊樂園區裡經常出現的那些,並不真正屬於台灣的大自然生物,例如斑馬大象、中國神話故事中的雕塑等元素重新建置到作品畫面裡,用一種自嘲似的視覺品味,重塑出台灣人的共同成長經驗。透過反透視的構圖原理,孫培懋將畫面中異化的視覺元素用一種像是地圖的方式重組成一個龐大的虛擬場景,在畫面中的不同小角落,各自發生著不同的小故事。
不同於廢棄樂園空間、宗教廟宇等人造物及建築空間作為主軸的「遊園系列」,孫培懋在2018年發表的個展《愛愛》當中,將新的繪畫主題鎖定在人與人之間的互動關係中所產生的各種情境劇場。在情感關係當中,人與人之間進行著各種單向或是雙向的行為活動,就像「遊園系列」時的「造」景那樣,孫培懋在這次個展的新系列中「造」出一個個戀愛中的男女,在各種場所、各種行為活動中產生的各種心理情境。若說「遊園系列」中孫培懋將場景主角化、人物背景化,那麼這次個展發表的新系列作品,就像是「遊園」中所發生的近景截圖。在新作畫面中,人物角色成雙成對、抑或落單萎靡,他/她們積極地進行著各種活動,但在肢體與表情上卻又顯得無力與絕望。就像在愛情裡總會碰上的挫折一般,喜悅與苦痛,也只暫存在那短暫的一瞬之間。孫培懋就像是側寫師或心理分析師那樣,替畫面中的角色形塑一種與肢體表現並不相互對應的情緒表情,讓觀者在閱讀作品時發現畫面中的各種矛盾,使觀者產生更多的懷疑與更多的自我詮釋。
「那雙手手心朝上地放在黑褲子上,好像要接住什麼。也許是要接住沒有流出來的眼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