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我的畫有一種巴洛克的感覺,特別是在畫框上。但我的作品不是巴洛克式的,而是試圖達到某種偉大和性感的象徵,以此對比我所描繪的,像是一隻猴子或芝麻街卡通。」–丹尼爾.蘇維勒斯
Q. 你如何渡過疫情,尤其是在西班牙?
D. 我必須說,我對於西班牙人的整體表現感到驕傲。一開始不太確定我們要如何遵守這麼多規則與封鎖這麼長一段時間。通常我對人類是持悲觀態度的,但這次反而給了我希望。我見過許多不文明的行為,但經歷了這次的困難中,我看到更多的是慷慨、同情心、善良和團結之力。我相信人民已經為那些只在乎自己利益的西班牙政客樹立了榜樣。
Q. 就藝術家而言,你的生活因為疫情改變了多少?
D. 我的工作室與住家是相連的,所以其實我原本的生活就像是在隔離,因此沒有太多變化。我的作品深受自然、人類學、生物學的啟發…我一直認為我們生活在一個非常愉快的「環境時期」,即使理解到大自然是正處於艱難的。大量的物種因病菌與病毒正在消失、進化、出現,病菌與病毒也是。當人類意識到自然是如何運作時,活著就是一種奇蹟。在我看來,疫情是最現實的考驗。
Q. 那是什麼事或人陪伴著你呢?
D. 最讓我感到舒暢的是潛入水中,尤其是在我壓力很大的時候。我的家人和朋友是我快樂的來源。但必須承認我的生活很孤獨,因為我一個人住,而且在同一個地方生活和工作。我每天會去同一個咖啡廳兩次,因為我的好朋友在那裡工作,這讓我能至少每天遠離工作兩次,充個電、和朋友聊聊天。我想我是相當矛盾與複雜的。我需要孤獨,但同時又害怕它。
Q. 如果你提前知道將會封城這麼長一段時間,你會做什麼改變嗎?
D. 光想到情況可能會更糟,我就覺得我是幸運的。
Q. 西班牙已經漸漸解封,你有什麼計畫?
D. 幾天后,我將向北旅行,在加利西亞(Galicia)和阿斯圖里亞斯(Asturias)之間度過兩個月。這不完全是假期,我會繼續工作。但絕對是一個改變。我住的地方在夏天變得非常炎熱和擁擠,而且海灘上通常沒有海浪。
我想我正處於中年危機,嘗試重新感受時間,甚至將當下過得更好。
Q. 你的作品通常會讓人聯想到巴洛克時期的繪畫,你怎麼想?巴洛克對你來說是什麼、你如何從中獲得靈感?
D. 巴洛克時期產出了大量的肖像作品,而那些傑出的肖像畫展現了人類的重要性。在我看來,這是對人類的偉大頌歌。 那個時期的取景風格是花俏的、性感的、張揚的,甚至是壓倒性的。我喜歡我的畫有一種巴洛克的感覺,特別是在畫框上。但我的作品不是巴洛克式的,而是試圖達到某種偉大和性感的象徵,以此對比我所描繪的,像是一隻猴子或芝麻街卡通。
Q. 是什麼成為你繪畫題材的原因?
D. 而我認為作品不刻意的表現,便能賦予了作品強大的力量,當畫面很刻意的呈現動作時,便失去想像力了。同時如果你給予了作品所有該出現卻沒出現的碎片時…這產生不安,是更加深刻的。
D. 大笑和思考 ???
兩年前,我參加了我在巴黎個展的開幕活動。 這間畫廊位於一個非常熱鬧的區域,所以很多路人經過出於好奇而走進來。大多數人看到畫框上的作品標籤後笑到不行。我很害羞,一般不太喜歡參加開幕活動,但聽到那些誠實而自發的笑聲時,我感到很滿足。
另外就是反思為什麼要完成這些作品,重新思考我們作為人類的意義,與我們對於其他生物的矛盾。生物學說我們某種程度都是一樣的(事實上,大多數物種都比我們年長得多,並且一直設法存活下來…不確定我們會不會)……而為什麼我們會這樣行事呢,為什麼我們把自己放在這麼高的位置?
Q. 我們喜歡你作品中令人著迷的幽默感。它們是否同樣擁有嚴肅的另一面?
D. 是的,我覺得我的畫很像我。我從很小的時候就被存在主義問題追趕著,從那時起,我常常為了滿足好奇心而去了解我所認為重要的事情。這是我的一部分,另一部分是我忍不住去想愚蠢的事與說各種傻話,越笨的事情我感受到越多的快樂。
我相信幽默是一種幫助應對現實的方式。當意識到死亡、疾病、痛苦…以及沒有幽默感,我相信是無法忍受的。事實上,大多數聰明的物種像海豚、黑猩猩一樣都擁有某種幽默感…所以是的,我想我隱藏了內心的嚴肅,與表露的幽默個性。對我來說兩者同樣重要。其實我寧願保持沉默,也不願說或聽到任何不好笑或不有趣的事情。我希望我的作品也一樣。
Q. 你近期在做什麼新創作?
D. 現在我正在做新系列「 Illustrious 」。它是「Natural Selection」的延伸。
我開始畫動物的其中一個原因,是幾年前我要在某間畫廊展出,他們要求我不要畫人,因為他們認為不會賣得很好。我承認我當時的作品是相當令人不安的,所描繪的人物肖像們在孤立的房間裡,面對機器或其他動物。我一直想把人類描繪成另一種生物,來面對它的本質。所以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我喜歡畫人類的肖像,就好像他們是任何其他動物一樣,且是被要求這樣做的。
很快我就把它反過來了,我嘗試了像描繪人類的方式來描繪動物。我喜歡這種成果,我想傳達的信息仍然存在,就像探索一個全新的世界。對我來說,所有的動物都可以被描繪出來,這真是太好了,也很令人興奮。所以後來我開始對肖像畫本身的概念感到好奇。
肖像通常描繪什麼?
通常描繪我們認為重要的。但誰決定了什麼是重要的?
對我來說更重要的事,就像是我與餅乾怪獸(The Cookie Monster)的關係,比起與十六世紀我從未聽說過的某個法國伯爵更為重要。所以我開始畫那些我認為可能很重要的事物,而那些事物通常不會以既定的方式表現出來。對我來說,這也是重新思考我們的標準和概念的一種方式。我對這個新系列感到非常興奮,期待它將會把我引向何方。
Q. 接下來有什麼新計畫?
D. 目前,我對在北方建造新房子的想法感到非常興奮。我將在那裡擁有一個非常漂亮的工作室,可以欣賞到令人驚嘆的海景。今年夏天才剛剛開始,但我可以等下一個房子完工時到來。
在過去的幾年裡,我在保加利亞和希臘駐村過,那是很棒的經歷。但由於此時我最喜歡的是衝浪,因此我決定去可以同時衝浪和工作的地方。出於這個原因,我將很快離開西班牙北部,度過七月和八月。
在工作方面,我感到很榮幸。我接下來有一些有趣的個展,特別是明年在伊日,如果疫情允許的話,這會是我再次來台灣的機會。我總是能參加很棒的計畫,現在牛津科學協會(Oxford Scientific Society )正在拍攝一部關於寵物生活的紀錄片,我的作品將出現在裡面……對我來說,這一切都是一份禮物,禮物不斷以有趣和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現。能夠從事我喜歡的工作,以此謀生,甚至得到認可……我還能要求什麼呢?
Q. 近期讀過最棒的書?
D. 我不時地繼續閱讀比爾·布萊森 (Bill Bryson) 的「萬物簡史」(A brief history of nearly everything, 2003),濃縮很多重要的知識。 強烈推薦給充滿好奇心的你們。我也喜歡尤瓦爾·諾亞·哈拉利 (Yuval Noah Harari) 的書。 他的書談論我們作為一個物種從何而來,以及我們如何以這種方式行事。 基本上是事物的真面目.. 非常有趣,強烈推薦。
但老實說,我還有很多書在家裡等著我翻閱。像是我姐姐和她丈夫都是偉大的作家,我也需要閱讀他們的新書。我常常希望一天有 48 小時。
Q. 最後,除了藝術家身份外,你還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D. 我曾經寫過很多東西,詩文、散文……過去在選擇就讀的科系時,我也在藝術、哲學、文學甚至是電影中游移。 我以前有很多關於錄像、電影的想法,而我的大腦也是不斷地以圖像來思考。
最後我朝了藝術的方向前進,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在其他方面的工作越來越少。 我想這很常見。
我的意思是說,我在生活中所做的一切都可能具有某種藝術視角。
現實告訴我,在某種程度上,天性是存在的。 我沒有選擇它們,但我選擇如何使用它們,而我至少嘗試過。至少在我的情況下,成為一名藝術家,無論好壞,都是一種存在方式。即使我想要,我也無法將它從我身上拆下。